"有一天下午,我做了一个梦,我以为我醒了,谁知道有的梦永远不会醒。“
电影到了尾声,陈洁的飞机也落地了,每年暑假陈洁都从美国回来,她总觉得尽管美国什么都有但总归差点意思。今年的假期妈妈因为生意上的事不在家,从某种程度上来说,陈洁理解为何她们母女情亲相较有些淡漠。因为他没有像母亲一样拥有作为生意人的理性和对数字的敏感,她没有延续一个现实主义的血液。
七月份的武汉就已经十分燥热,偏偏陈洁一到家急切地去开空调却无法制冷。白色的背心紧巴地粘在身上,陈洁捧起一把凉水往脸上拍,水珠顺着她的颈部,一路滑下打湿了衣服。想起之前妈妈打电话说有客人来住一阵,她不懂“一阵”到底是多久,搬出了落满灰尘的风扇,煮杯美式咖啡抓紧时间享受仅剩不多的独处时光
晚饭在小区门口随便对付了点,武汉是一个很随和的城市,街道两旁随处可见餐饮摊贩,夏天大家习惯把桌子搬到外面,一群人用武汉话肆意倾谈,陈洁喜欢这种放松的状态。等走到楼梯口发现有人在等她,许多年以后,陈洁回想这一段时,记忆最深的是淡淡的玫瑰与佛手柑的味道。
“唐小姐?”
“你好,小洁。”
“我和他距离最近的时候只有0.01公分,六个小时后,她爱上了另一个男人。”
唐小姐的房间已经整理好了,冲了个澡,换上了家居服。她很早就发现其实观察一个屋子里的陈设,就可以大致了解这个人,书架上的胶卷和电视机旁的影碟机都让唐小姐觉得陈洁是个有趣的小朋友。
“这鱼呢?”她看到一个满是水冒着泡的空鱼缸。
“死了。”
“太忙了没人管?”
“它自己淹死的。”
陈洁甚至觉得自己就是那条鱼。不是谁都能和周边合得来,可人生的烦恼太多了,看电影听歌,是对人生暂时的忘却,对苦恼地打断,是另一种致幻。况且上帝没义务帮你造朋友,得自己去找,可如果找不到,至少李安和约翰列侬就在那里,对你微笑。
“我很高兴,虽然它变了,但它仍然是一条感情丰富的毛巾。”
陈洁说自己现在处于患得患失的状态,考上了自己选择的大学,却发现追求理想并不是想象中的轻而易举。
唐小姐告诉她,其实放弃理想更难,每个人都有非常具体的原因,都是要承担生命里的一种责任,对其他人的责任,就放弃了理想。在这种情况下,所谓坚持理想的人,付出的要少的多,因为他们知道放弃理想的结果是什么,他们放弃了,就代表承担了不再有可能性,日复一日庸常的人生。
她还记得那天唐小姐还未擦干的头发搭在肩上,染湿了背心,轻轻地拍拍自己的头无比温柔地说“你还年轻,你有足够的时间去探索你爱的事物,别胡思乱想了,早点睡觉。”陈洁觉得她说得对,但失眠这事和唐小姐脱不了干系。
法国餐厅灯光幽暗,淡黄的暧昧,陈洁看着唐小姐的眼睫毛轻轻地顺下去,切下一块牛肉送到嘴里。餐厅的钢琴声灵巧欢快,她混着琴声跟唐小姐说了句话。
“什么?”
“我说我想去酒吧。”陈洁变卦了。
唐晶摇着头笑“小洁,为了你的人身安全和你妈回来后我的人身安全,回家喝好吗?”
对面撅着嘴“好吧。”
唐小姐平时不喜欢喝酒,喝多了就丧失了人清晰的判断能力和逻辑思维,脑袋里的东西装来撞去,说什么借酒抒情,都是故作高深。
"放首歌吧。”陈洁放下酒杯转身从书架上取下一张碟推到影碟机里。
“California dream”
唐小姐踩着节拍肆意摆动着身体,细长的双手抬过头顶,杯子里的酒也跟着轻轻荡。陈洁坐在暗处,酒精的原因让她觉得周身发麻,视线无论怎么调整都落在黑暗舞动的影子上。
陈洁向来都只喝白桃加白兰地,她不愿意尝试新的口味。
“你喜欢西柚还是白桃味?”
“白桃。”
陈洁恍惚觉得唐小姐的笑眼里有东西在流动,十秒钟,她尝到了一个白桃味的吻。
“罐头上的日期告诉我,我剩的日子不多,如果我找不到那班印度人,我就会有麻烦。”
陈洁终于在夏日快结束的时候意识到它的忧伤燥热,唐小姐似乎是故意避开自己,早出晚归,即使是对话也仅限于“嗯”“好”之类的字眼,唐小姐在她手里好像是一把沙,一晃神就溜走了。
她穿着三角裤和藏青色的吊带背心,在家里游来游去,拉着所有的物件都问一遍“你说她的到底什么意思?”
悄悄进到唐小姐的房间,偷偷的喷一点香水在自己手腕上,闭上眼睛像猫一样去嗅,陈洁决定叫这种说不出来的味道为“夏天”。
这天唐小姐似乎比昨天回来早些,陈洁已经买好了食材,开始备菜。痛感总是迟一步来,当陈洁意识到时,菜板上已经被染红了一片,唐小姐神经紧绷,冲出厨房找医药箱先止血。
唐小姐哆哆嗦嗦地帮她擦药,“唉,怎么这么不小心,这看来要去打破伤风保险一些......”正在念叨突然被一把拉住。
“告诉我。”
“什么?”
“你告诉我,我看到机票了,后天就走……我送你去……”
陈洁下一秒的呼吸消散在唐小姐的咽喉尽头。
“你满意吗?”
“你会一直记得我吗?”
“最好不必记得。”
“那天晚上,我们大家都在加州,只不过我们之间相差了15个钟头,现在他那边早上11点。不知道今天晚上8点,她会不会记得我呢?”